大学毕业六年有余,但我总的工作时间加起来还不够两年,其中还有一年半是在工厂流水线上做普工,做工挣的血汗钱让我苟活了三年,眼下已经弹尽粮绝。
毕业后的第六个年头,最近我终于鼓起勇气去附近的工业区看一圈,慢慢的就下定了决心,是的,我打算与工厂再续前缘了,哪怕是继续做一个普工。
三年前从黑厂逃离出来,就一直很抗拒夺命流水线,也许是我还是太介意自己的本科生身份,这三年就一直拖着不去工作。妄想把学历当护身符的人真是迂腐得可笑。
以前进厂我骗自己说,我没有沦落,我只是进去过渡一下,而这一次进去,我应该再也出不来了吧。而对于一个深度社恐而言,工厂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,我安慰已经在负债的自己说。
只是夜深人难静的时候,总会想起从前,恍如隔世般的,从前的从前……
如果人生当真如戏,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演了一出悲剧,一个人如何在挣扎中沉沦,并最终困死在自己的命运中的苦情戏。明明出生时就已经是残血状态,后面还要直面家暴和校园欺凌的轮番袭扰。
小半生的坎坷里,自身除了苦命一条一无所有,寒窗了十年又十年,出社会后却依然一无所长,迟迟无法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。
才发现贫寒自己的不仅是家境,还有心境,敏感又社恐,自卑又自闭,身心内耗到一种无以复加的境地后,就是活生生一具行尸走肉,有时候感觉自己活着都是浪费空气。
6年前大学毕业,因为实习就在酒店,理所当然的就想在酒店行业立足,结果酒店前台做几天就受不了对客,问店长店里有什么不用直接面对客人的工作岗位,店长说基本没有,但也不是完全没有,但你确定要做嘛?说完欲言又止,我忙问是什么岗位,店长说,是做老板。众人听闻大笑,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最后店长派我去后厨做早餐,想那样起码不用面对客人,可是即使是这样,和同事的相处也让我无所适从,于是熬不了半年我就仓皇离职。
又去一家米其林餐厅应聘领班,被一众同事取笑只会傻愣愣的站着什么都不会,还摆着一张死鱼脸招呼客人,于是上班第一天就情绪完全失控崩溃了,逃起来也慌不择路。
那还是大学毕业的第二年,因为实在是无法忍受人际的煎熬,余额也无法支撑基本生活。我干脆隐去给我带来不便的学历,选择与一台台机器和谐相处,于是我的上一份工作,成了工厂里面的流水线工人,那年我24岁。
流水线做了大概一年加半载吧,赚了点活命钱后终于出来,但人也彻底废了。
一直催促着自己赶紧搞自媒体啊,把副业搞起来后,我就不用把自己重新关进监狱般的工厂了,无奈自媒体跟我一样,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,始终没有起色,自媒体搞成了自霉体。盘点了一下收益,三年下来,全部自媒体平台共计入帐一千块不到,可以支付三个月的房租,算是天大的安慰吧。但包住不包吃,哪怕一天我只吃一顿,惨淡经营的自媒体已经无力维持我的生命体征了。
每天的副业之余,我就困在小小的出租房里躺尸,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支付宝余额不断递减,眼睁睁看招聘网站发来信息却不敢有任何的回复,因为我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面试的勇气了,也不敢滚回工厂,常常想着一走了之,又没有结果自己的那份意志。
我还申请了当地的就业援助服务,指望着有人联系我一下,尽管其实也没有什么用,但一直到现在一个消息都没有,希望也慢慢的自生自灭。
从工厂出来的这三年,是我彻底挂机的三年 ,如果说流水线生涯于我是牢狱之灾,辞工便是逃狱,出厂后才发现,外面的世界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座透明的监狱,要将弱小无助的我完全套牢。
看过一段话,就像形容自己的说:
我们这代人,很多是没有后路的。感到失败和望不到头的时候,没有那个外界默认的“避风港”。不会觉得“就这样回家好了”,回到那个有爸爸妈妈的屋子里,把接下来的日子过完,或者重新振作再出发。其实很多人不把家当退路,低谷时,家人甚至会给予更大的压力。我看到很多的年轻人站在路中间,就那样站着哭。身后没有灯火,身前白雾茫茫。
身后没有灯火,身前白雾茫茫……这个人不就是我么?哀莫大于心死,空有一具肉身还在折腾,悲哀又残忍,只是可惜了自己,白白耗尽了整整十年的时间,竟然还是逃不出一个致命的轮回。我终于感受到命运的残酷了。